「干杯！」
砂举起了杯子，对着一位金发的青年男子说道。
但当他喝了一大口苹果酒后，却发现眼前的男子已经拿着空空的木杯打嗝了。
「真是...一如既往的豪放啊，马克......」
「嗯？喝酒不就应该是这样么？」
露出了十分疑惑的表情，魁梧的农人对着眼前的商人说道。
「不...至少我不会这么喝的。」
砂一边说，一边把嘴放进了木杯边小口的抿着。
从砂的角度来看，他可学不来这类喝酒方式，他同大部分人一样，是属于喝醉后毫无理性的人。一个冲动可是就能跳进篝火里或是与人引起口角白白被打一顿。对，还有可能会在醉酒的情况下谈生意。
上一次他酒醉醒来后，本来堆满马车货架上的木材直接化作了两箱钉子，还有他手里的一张质量证明书。那个趁人之危的商人早就卷着木材逃之夭夭了。那可是马上入冬的时节啊，对于周围森林少的可怜的德洛尔城来说，木材别提有多珍贵了。再追也来不及，因为砂明白，只要半刻钟，木材就能完美易主。
自己近半个月的心血就这样玩完了。若不是砂连夜驾马跑到新建的一个村庄去把钉子卖掉，他现在可就真成了酒醉误事的典型代表。
在那之后，他就基本戒掉了度数较高的葡萄酒，改喝啤酒或者苹果酒。虽然有时候会被嘲笑是小孩和女人爱喝的种类，不过那也没办法，对他来说，嘲笑总比损失强。
“嘛，权当是交了学费了。”
砂在看了看面容焦急的男子后，埋在杯子里的嘴唇稍稍的弯了一下。
对方似乎想说什么，但看上去又不好意思。又喝了一杯后，以着十分拙劣的演技，马克尽力的表现出了想起某些事的样子。
「嗯...对，对了！砂，拜托你的花你买到了么？」
「哦！当然，这可是城里最好的玫瑰，你看，木盒上都有管理花园的人的亲笔签名。」
商人把怀中的木盒递给了对方，他自己刻上的签名还残留着些许木屑，但在一个没有阅历又酒醉的人眼中，你说成是皇帝的签名都有人信。
经商时，给商品多少附上些其他的价值，是基础中的基础。根本就没有什么管理花园的人，他也完全构不上罪名。
「这得很贵吧......」
「没有，像咱们的交情大可直接送给你，反正你是要送给其他的姑娘对吧？算是给你的祝福了！」
砂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，顺便给了对方以及不可规避的暴击。朴实淳厚的乡村人，这种无缘无故欠别人人情可是要不得的。从他那满脸肌肉上的红晕就看得出来。
接下来，名为马克的青年就会掉入砂所布下的陷阱。
「不，怎么能白收呢...至少，这些零钱你先拿着，虽然可能不够多，但是我全部的积蓄都在这里了......」
马克一把拉过了砂的手，把皮袋里所有的银币铜币一股脑的倒进了砂的手里，但砂的手可不比马克那种如盘子大的手掌，钱币只在手上堆放了一半，剩下的全都掉到了地上。其中不含多雷银币，伊苏尔铜币，就连早就因为掺进其他合金而不流通的马索银币都有，可以看出，他真的是积攒了很长的时间。
把这些全部都拿走，也未免太绝情了，这些钱币很有可能都是他打各种零工存下来的。比如在领主家磨面粉或是跑去教堂里伺候修道士，总之都是些吃力的工作，单从他磨得发亮的两层夹衣就能看得出来。
的确是掉入了陷阱，但当砂想过去嘲笑他时，却发现马克因此摔得头破血流。
「这真的是全部？没骗我吧......」
砂还是觉得有些惊讶，毕竟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户来说，每年收割了麦子后，腰包早就应该塞满了各种崭新的货币，甚至有时都放入了金币，那场景让砂都看得眼红不已，怎么可能会出现只有这点零钱的状况？
「呃...麦子还没卖，因为今年的收入只有1：4（麦种与收获的比例），所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卖。」
「往年不都是1：5或者1：6左右么？今年我也没听说过有明显的灾害发生啊......」
「不知道啊，培育方法都与以前一样，但产量不知为何就是在减少。」
金发青年说完后，直接无奈地捂住了半边脸，即使是在祭典的火热气氛中，他的苦闷也一览无遗。
这是主要种植麦子的村落，德洛尔城内百分之七十的麦子都靠这里来供应，在减产的情况下，如果城内的收购量和往年一样，他们剩下的口粮就岌岌可危，人们纷纷保全了自己的口粮后，能卖的麦子量就很有限了。
「卖出的少了...真不知今年怎么过......」
长叹了一口气，马克十分无力地说着。
「是吗，我倒觉得你可能会比往年更滋润呢。倒是住在城里的人该想怎么过了。」
想了想后，砂再次露出了标准的商业式笑容。
「嗯？为...为什么？」看着眼前微笑着的砂，马克完全被弄得摸不清头脑了。
「麦子收获的少了，卖出去的量少，得到的钱自然也就少了啊。」
「不不不，马克，想一下，这里是城内小麦的主要供应处，如果这里的小麦减产，卖出去的少了，城内的人还会有足够的面包吃么？」
「不...不够。」
「那他们为了吃到面包，肯定会竞相购买供应有限的小麦吧，如果光是吃其他村子里产的黑麦，一年下来少说也得瘦下个几十斤......」
抿了抿嘴，两人同时忆起了以前吃过的黑麦面包的苦涩，不掺些小麦粉，对大部分人来说就根本下不了肚。
「那样的话，小麦价格自然就会水涨船高了，而且越往后就会越贵！」
激动地跳了两下，砂对着马克说道，他对于这类生意简直无法抗拒。
同时，马克也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头，看来他终于理解了砂的意思。
「那，只要积攒到冬天卖出就......」
「不，马克，你的小麦尽量在半个月后全部卖出。」
「半个月后卖出全部！？」
男人疑惑的皱紧了眉头，他不明白砂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卖出去，麦子涨价的话，一般留到冬天就是最高的价格了。
「可你不是说越往后小麦越贵吗？只要攒到冬天的话就能......」
「笨蛋吗！别的地方小麦又不会像这里一样减产，据说北边米索拉的麦子今年罕见的大丰收，要是等到其他商人带着大批麦子赶过来后，你就只能靠着冬天打猎的钱来度日了！」
挥动着孱弱的身躯，砂伸直手臂使出的一记手刀正中马克的额头，虽然起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害，但至少可以让马克记住这次的错误，大部分老师教导学生用的就是类似的方法。
贪心是绝不可取的，一旦贪心，带来的损失绝对会超出你的预算。这是砂师父教给他少数有用的句子。
「只要卖出全部的麦子赚上一笔后，在买来从米索拉运过来的麦子充当口粮。不多说，你肯定能成为村子里的有钱人，到时候再去追女孩子，成功率会高得多喔。」
拿开了击打着额头的手，砂直视着马克的眼睛，向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阐明着最正确的做法。
「我知道了...半个月后卖就行了吧！」
「那你把全部的麦子都给我写成一个凭据，我会在最好的时机替你卖出的。」
「哈哈哈...怎么能呢。我至少还得留下自己口粮的麦子啊！」
马克挥了挥他的大手掌，笑着打起了哈哈，看来他完全不打算听进砂的话把麦子全部卖掉。
「为什么？明明能赚上一大笔钱的，别说追女孩子了，就连用木头翻新你的房子都绰绰有余啊！我作担保，这次肯定不会赔的！」
「嗯......」
马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，他还是不打算同意砂的提议。
连一点动摇的样子都没有，使得马克看上去就像是在谈着一桩稳赔不赚的买卖。
「那就是...不信任我么......」
低下了头，砂失落地小声说道。
「不不不！这是，习俗啊...我们向来都是只吃自己种的小麦的，自打这个村子建立起来就是如此。」
「我总不能，对一直以来的传统不敬吧......」
虽然是以着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，但从砂抬起头看到马克那时不时闪着光的眼睛来说，他绝对是以着十分认真的态度对待此事，只不过是为了给砂台阶下而不严厉的说出来。
半睁着眼睛，砂鼓了鼓嘴以示不满。虽然想再补上一记手刀，但看来，这次他是站在无理的一方。
「那就算了，既然你不想，我也不会强迫......」
「不过，你绝对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！就算是你要去追的女孩子也不行！别为了炫耀自己的聪明就随意的说出去啊，这样的事向来都是知道的越少能赚的越多的。」
「你的想法还真像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啊......」
「我本来就是。」
饮尽了杯中的苹果酒，砂做出了一个代表告别的碰杯动作，然后把杯子还给了马克。
「不留下一晚么......」
「不了，你们这里有会在今天把外村人在睡梦中绑到十字架上的习俗，我去年早就领教过了。」
砂头也不回地说着，被挂一天是绝对不好受的，虽然有吃有喝，但光是风吹日晒就让人受不了。对他来说，远不如在市场上好好逛上一天来的开心。
马克也没多作挽留，只是朝着他的朋友挥了挥手，然后拿起了木盒中还算娇艳的玫瑰，去做他告白的准备了。
在他走远了之后，砂才回头看了看马克的背影，他应该是直接奔着对方去了。以砂对他的了解，估计他连台词都没想好......
心情有些复杂地咬了咬嘴唇，砂一个人自言自语着。
「明明是为了你着想...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想凭着长相追女孩子，以你来说的难度也太大了吧......」
不远处啃着青草的马儿嘟噜了一声，同意着理仓砂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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